——填报高考志愿的一点随想
学这个到底有什么用？提这种问题的人，一是没有念过大学学过某个专业的人，二是念过大学已经学过某个专业且大概率已经参加工作的人。呈现出的两个极端，是个很有意思的话题。
六月的高考季刚结束，大学的毕业季也迎来，接着七月的报考季紧随其后。报什么学校，学什么专业，怎么报？怕是近期家庭教育谈话中最热的话题。学生有什么专业兴趣？家长有什么未来规划？理想的，还是实用的？以什么为参考？这也是近期学生、家长最伤人脑筋的抉择？同时，还有困惑的消息传来：“北京硕博毕业生人数首超本科生”的话题登上多个媒体平台，本科生研究生人数倒挂，是好是坏？“学历内卷”“学历贬值”之声，甚嚣尘上。这让正值报考大学的学生和家长，无形中陷入两难，目前选个大学和专业就已经很难了，是否还要为大学四年后的去向一并思忖规划？
作为过来人的心态，不禁也在反思这个问题，反思当时你为什么要做这个选择？你学这个专业，你真的喜欢吗？至今让你坚持下来的理由究竟又是什么？二十几年的个人实践经验是，这种选择充满了偶然，看似确定实则不确定，偶然学了法律，偶然回了家乡，偶然做了检察官，偶然辞了职又偶然做回了律师，至今你都不敢说前路已是一片坦途，明天会是怎么样，你依然是不知道。大学之初，你不知道四年以后会是什么样！你不知道四年之后有什么好工作、有什么好收入！你也不知道你要考公务员！你也不知道你会辞职！你也不知道你要做律师！如此反观，毕业的高中生、家长现今所谓焦虑，根本不算是焦虑，而是多虑中夹带更多功利，也更是枉费心机的无用功。人生规划是要有的，但人生又绝不可能被规划出来，我们试图掌控一切的心态，本身是有问题的，因为超出了你的能力。如果你处处规划，意味着你处处算计，意味着你处处唯利，意味着你处处短视。在什么时间做什么事，努力去做，勿问结果，看似笨拙，实为明智。的确，我们欲求做对的事，做高尚的、对社会有意义的事，做自己感兴趣的事。于此同时，我们又欲求更好的回报，多赚钱、地位高、待遇优厚。两者若能自然结合，再好不过。但是，生活又怎会如此如意、如愿，大多数人是失意的、不如愿的，这才是现实。对大部分人，尤其是对刚毕业、刚踏入社会的年轻人来说，义与利不能兼得也难能兼得，才是常态。
为什么人不能正视现实接受现状？无法接受成长的偶然、机缘或顺其自然，只看重短期的、现实的利益，缺乏超越唯利的价值追求？有人说，这是由于中国人长期以来太穷了，穷怕了。所以，会以十倍百倍的努力来追求自己从来没有享有过的东西。可是有钱了，人就自然有了超脱物质更高的价值追求吗？听过太原理工大学校长郑强教授的一段演讲，称我们已是世界钢琴大国,但听音乐会的人却是最少的。中国家庭的“钢琴梦”背后是钢琴销售和钢琴教培的庞大产业，很多父母送孩子学琴，主要是从众效应，即便有目的，也是很强的实用目的，比如孩子读小学、升中学，可凭钢琴考级加分。孩子的音乐天分是不是孩子的本心，没有家长真心考虑过这个问题，妻子十岁的外甥也学钢琴，现如今家里曾斥资数万的钢琴正被弃置在某个角落，默默落灰。你能说有钱会改变现状吗？还有有趣的现象，让孩子学钢琴，学书法、学绘画、学口才……，有钱了的家长却是不学的。从童年缺憾的角度来说，曾经家庭不济，兴趣爱好无法培养，现如今条件好了，不是更应该给家长自己补上这一课吗？何以舍得给孩子投资，却舍不得给自己投资？所以，贫穷不是价值选择受限的原因，有钱了也不是价值选择提高的结果，二者根本没有必然联系。也有人说，这与中国文化中缺乏宗教信仰因素有关。易中天教授在谈到汉民族的信仰时说，人们信神、信鬼、信佛、信菩萨、信妈祖、信风水……，我们什么都信又什么都不信。求健康、求升学、求发财、求升官、求子……因为，分工不同，诉求不同，所以求的对象也不同。烧几炷香、赠几个钱、许一大堆愿，与其说是信仰，不如说是对神灵的贿赂，体现的恰恰又是回归了的最功利的态度。宗教信仰，以佛教为例，是对来世彼岸的求索，是对今生福报的修持，汉民族对待宗教信仰的态度，显然是只讲求实用主义的，只与功名利禄有关，实则没有信仰，包括历朝历代帝王将相，相当多数对待宗教的态度，要么是追求现世的长生不老，求仙求丹；要么是统治百姓的手段，治国驭术。无一不是功利所藏，器物之用。至于对来世与彼岸的追求，大多是没什么兴趣的。所以，在一个普遍缺乏精神信仰的国度里，讲求实惠、只重现世，崇利而务实，便成了国人的民族品格与人生态度。
回到首段的问题，学这个到底有什么用？其实从回答上，只能说不知道。功利地说，为什么要学这个而不知道学那东西到底有什么用，恰恰是一部分人决定不学的原因，同时它也是另一部分人决定去学的原因，各有所避，各有所需。填报志愿，学生的梦想、家庭的熏染、家长的经验构成了选择的基础，而家长同样不能确保自身经验对孩子大学四年及四年以后未来规划的正确性和有效性，譬如疫情有人预知吗？孩子大学三年却与疫情相伴三年，家长能预知吗？因为，谁都不是未卜先知、预知未来的神灵，人能做的只是随遇而安，顺势而为。
这是现状，也是未来，你能告诉孩子的是，你的梦想是重要的，你的努力同样不可或缺。还有，你自己的选择才是关键的，其他人仅是参考，因为那才是属于你真正的选择，也会构成你未来无数个不得不自己面对选择的一部分。
如此，也许功利的选择，看似机巧，实则自入心牢。或许根本就是个伪命题，我们只是被蒙蔽而看不清真相，也许学这个能破除迷障，增智开慧，这算是你要的“功利”目的的一部分吗？也许是吧，谁又知道呢！
祝今年的高考学子们能心随所愿。
——李旭君律师